花市·花事

守得莲开结伴游

日期: 2020-07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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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赏莲的夏天是不完整的。


根据河姆渡文化遗址考古发现的莲花花粉化石来看,距今有7000年之久的新石器时代,华夏族的先民已经开始种植莲这种水生植物。春秋吴越争霸时,吴王夫差在姑苏城里为宠妃西施修筑“玩花池”,赏的就是莲花。

可以说,对莲的欣赏,已经写进了中国人天生的基因里。所以,莲才是唯一在中国文化中拥有自己生日的植物。


“人有生日,是当然的,不道花也有生日,真是奇闻!农历二月十二日,俗传是百花生日;而荷花却又有它个别的生日,据说是农历六月二十四日。在前清时,每逢此日,画船箫鼓,纷纷集合于苏州葑门外二里许的荷花荡,给荷花上寿。为了夏季多雷雨,游人往往被淋得像落汤鸡一般,甚至赤脚而归,因此俗有‘赤脚荷花荡’之谣,足见其狼狈相了。”这段周瘦娟先生记载苏州人庆祝莲诞的文字,有些幽默的味道。


荷花是莲的别称,只是古文诗词里都习惯写莲,笔记或民间传说里却爱用荷。或莲或荷,均能雅俗共赏。


三国时有人于三伏天避暑,取大莲叶置砚格上盛酒,刺叶与柄通,屈茎如象鼻,互相吸饮,又叫碧筒杯。苏轼仿其制,写诗赞曰:“碧碗既作象鼻弯,白酒犹带荷心苦。”


此外还有荷叶入馔,柳宗元《柳州峒民》诗云:“郡城南下接通津,异服殊音不可亲。青箬裹盐归峒客,绿荷包饭趁墟人。”诗中的绿荷包饭就是现今广州和福州的名小吃“荷包饭”。


明张岱《陶庵梦忆》卷七:“新雨过,收叶上荷珠煮酒,香扑烈。”又有荷花茶,清代沈复《浮生六记》卷二:“夏月荷花初开时,晚含而晓放。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,置花心,明早取出,烹天泉水泡之,香韵尤绝。”


历代诗文绘画里,莲常是托物言志的主角。就连佛前供花,文人书斋,莲的瓶插也是主角。在《中国插花史研究》中,中国用器皿插花最早的文字记载,就是从南齐的王子为母亲祈福的一朵莲花开始的。莲,代表了中国人插花的审美起点。


每年到了莲诞的前后,不少花道家、花艺家都会组织一些莲花插花的活动,有花道流派中交流的研习会,也有插花爱好者自由发起的雅集,莲花、莲叶甚至荷塘中其它水生植物都是主角。


莲其实并不容易作为插花的花材。因其野逸,脱离了荷塘,就很快脱水。职业插花人会有给莲花注水、保鲜的各种技巧。然而最重要的,是盘中莲,瓶中莲,都不可失去水中莲的风神。


禅花门门长刘明华老师,多年来研究中国插花的奥义,对莲的文学意象在插花中的运用颇有心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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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作品,仅仅用两件简单的黑色水盘,就营造出宋人杨万里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诗意。两件盘花也有主次,左边的荷塘分量较重,又用飘逸的芦苇与右盘的莲叶形成接天之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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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竹篮作为莲花插花的花器,并不多见,刘明华老师选用了,令人想起北宋词人晏几道的一首《鹧鸪天》:“守得莲开结伴游,约开萍叶上兰舟。来时浦口云随棹,采罢江边月满楼。”六朝以来,唐人诗句中,总少不了《采莲赋》的影子,繁华也好,风流也好,都在江南少女的艳歌中。刘明华老师选用了一件别致的竹篮花器,加上莲花莲叶生机勃勃的趣味,插花人自题为“采莲忙消夏,荷香捎回家”,正是《采莲赋》的情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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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北朝鲍令辉的“青荷盖绿水,芙蓉发红鲜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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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李商隐的“惟有绿荷红菡萏,卷舒开合任天真”。


刘明华老师谈起插莲的诀要:“插花似作画,诗意全在花。”看似简单,却要懂得莲生的姿态,天然的诗意、人文的诗意,才能创作出“清水出芙蓉”的意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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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本传统的花道中,有许多文人花的插作,运用了对中国诗文的理解。尤其是莲,因其在佛学、儒学、道家思想中的象征意味,也成为日本各类创作中重要的母题。在古老的池坊立花中,就有著名的“莲一色”,佛前供花,用莲的叶、花、实、根表达宇宙的无垠。


最亲切的还是小原流中的莲花,从恪守规则的写景样式本位盛花中的一片荷塘开始,就能看出小原流与中国插花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。小原流听云教室的创始人杨玲老师,多年来从事中日文化交流,她指导学生的习作,虽然每一片荷叶,都如传统规定一般,插在指定的位置,却也源自对自然的深刻感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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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云教室中以莲叶为主要花材的写景盛花,没有出现一朵荷花,却通过水生植物的配合,给观赏者一片清凉的荷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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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原流的瓶花,比中国插花所选用的花材更为简略,因此对花材与花器的搭配要求颇高。配花,也是花道老师多年功力的体现。杨玲老师指导学生的习作中,以火红的鸡冠花和珊瑚珠般的蔷薇果与残荷过渡,体现了夏秋之交的季节感,也提示我们,花不仅是盛开时才美。植物在每个季节,都有其生命状态特有的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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欣赏了小原流的盛花,再来看中国插花中的盘花,就更能感觉中日关于莲花之美的表达不同。陶建华老师的水盘莲花,视觉焦点在那一朵完美、纯洁、无瑕的白莲,却是直立的旱伞叶,摇曳的莲叶和芦苇,营造出水塘的碧影云天。就是这么自由、潇洒,完全是道家的感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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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来看陶建华老师创作的小瓶莲花插花,蓝色琉璃瓶是佛前供花的气质,青花小梅瓶则可以入书斋清供。莲花与莲叶的构图,与中国绘画中的清供暗合,却是取自天然,妙不可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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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插花的深邃,就在一个“趣”字。所以,陶建华老师留了一件青瓷莲蓬作为花器,用绿石竹做固定,插入几枝碗莲大小的莲叶,又有碧蟾蜍摆件在其右,就是一幅“荷塘写意图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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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建华老师说,自己插花完全是兴之所至,能够插出自己满意的作品,是靠经验积累。这件作品中,莲蓬弯下,仿佛与低处的莲花呢喃共语,是陶老师在一把莲蓬中故意挑选了下垂的莲蓬。运用自然在插花中勾勒情境,就是“插活”。中国插花如绘画,讲究那一点点灵动。


夏天最幸福的,就是把远在水中央的莲花,移到家中观赏。看过这些名家佳作,你是不是也对插莲有一些感觉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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